数字人“入职”企业，主打“不知疲倦”！
杭州亚运会上，一个巨型数字人火炬手踏着钱塘江水、穿过城区，快步跑向场馆，点亮主火炬。超写实虚拟数字人厘里在电视剧《异人之下》，完成影视剧“首秀”。
除了荧幕上的数字人外，更多数字人“入职”企业，与人类共事。
市面上虚拟人、数字人、虚拟数字人的概念常常混用，业内也尚未形成统一的认知。通常来说，虚拟人更多指的是现实无真人实体的纯数字形象，而数字人包括无真人实体的虚拟形象，也包括现实真人的数字“分身”。
数字人有着拟人或者类人的外形、行为或思维能力，但没有物理实体，仅存在于虚拟空间。因其具有自由定制外观、绝对服从命令、不知疲倦等特点，承载了人类克服肉体凡胎局限性的完美想象。
目前，从事于数字人制作的，除了数字人技术公司、影视动画公司外，国内外互联网巨头在布局元宇宙时，无例外地选择了数字人，并推出各自的数字人创作平台。
数字人的供应商百花齐放，谁在为数字人埋单？
从万元到百万元
常见的数字人从外观上可以分为卡通形象、二次元人物、写实或超写实数字人；从驱动方式上，主要可分为真人驱动和AI驱动；从功能定位来看，又可分为演艺型数字人和服务型数字人。
不同类型的数字人，在技术路线和制作成本上，也会存在较大的差异。
“数字人模型（精度）主要由面数决定。”沈健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出生于1995年，在广州虚拟动力担任市场经理，这家公司提供惯性动态捕捉技术和虚拟数字人制作的服务。公司员工以90后居多。
沈健友解释，建模一个正方体只需要六个面，但模型通常涉及到复杂曲面，需要更多面数才能保证模型的圆滑度。普通的卡通玩偶建模面数少，且不涉及复杂服饰、毛发等制作，越是贴近真人的超写实模型，制作越复杂。
模型的复杂程度关联着实时驱动效果。沈健友举例，一个卡通模型的面部表情主要是眼睛和嘴巴的开合，而人形模型的表情动作通常有52组模型形变参数。也就是说，从确定定制形象开始就决定了后续的工作量和制作成本。
一套能够实时驱动的数字人至少得上万元，包括数字人形象定制、动捕设备和虚拟主播系统。
沈健友说，由于客户定制数字人的使用场景不同，具体成本还得结合客户需求来定，要想制作类似柳叶熙那样的超写实数字人造价在百万级。
柳夜熙制作方创壹科技CEO梁子康曾对媒体表示，推出柳叶熙前半年，在研发、人力和技术上的成本投入约为百万级别，首条柳叶熙短视频成本高达几十万元。
南方周末记者以客户身份咨询阿里云销售了解到，通过阿里数字造星服务，设计一套适配真人智能驱动、多场景多端口复用的虚拟数字人资产约需50万元。
由于数字人定制成本不低，沈健友接触到市场的大多数客户还是以B端为主，尤其集中在文旅、教育、政务展馆领域，偶尔有预算较高的C端客户找来。“比如一些不愿抛头露面或想最大程度发挥自身优势的主播。”
目前，很多B站的个人虚拟主播使用Live2D模型（二维动画效果），也被称为主播的“皮套”。制作“皮套”需要完成角色立绘，再制作将其成Live2D模型。
部分画师会提供一些精美的公共立绘，专属角色则需向画师约稿，价格从百元到千元不等。
一家提供Live2D模型制作的公司，推出常规模型制作套餐价格为666元，最贵套餐也不超过千元。
有了模型后，再借助摄像头即可完成面部和手部的动作捕捉，真人主播在电脑前可以通过面部表情和手部动作操作直播画面中的模型，实现预设表情和简单动作，但模型无法自由行动。
一位B站的虚拟主播表示，如果主播自身有能力包揽画师和建模师的工作，直播的成本仅有硬件的投入。
数字人演员诞生
数字人中，制作精美、多才多艺的数字艺人最为吸睛，造价也最为昂贵。
他们的形象外观充分迎合市场审美，出道即带有鲜明的人设和身份标签。如擅长歌舞的洛天依、A-SOUL，会美妆还会抓妖的博主柳夜熙，主打时尚的KOL博主AYAYI、翎_Ling，还有古风赛道的数字人天妤。
靠“脸”和“人设”受到关注的数字艺人，意味着要持续投入高昂的制作成本和稳定的运营能力，二者缺一都会让数字艺人沦为互联网上乏人问津的“空壳”。
目前，数字艺人的变现方式与传统艺人并无不同，主要还是品牌活动、商务代言、演出等方面。两者相比，数字艺人的露出机会少、粉丝基础薄弱、知名度和市场号召力有限。
但近年来，真人明星“塌房”对品牌形象造成影响的案件不胜枚举，不少品牌开始牵手数字艺人。
诞生于2020年的阿喜Angie是动图宇宙旗下的一名虚拟偶像。她是一位留着齐脖短发，妆容干净清爽的邻家女孩。抖音账号里的作品偏向于记录日常生活。
出道三年，阿喜已经与钟薛高、雅迪换换、奇瑞、小米、OPPO、花点时间等品牌建立合作关系。
钟薛高品牌负责人回复南方周末记者，与数字人阿喜合作是实现品牌创新、拉进与年轻消费者距离的一次全新探索与尝试，增强消费者与企业的互动感。数字人代言的优势还在于能够适配品牌特点进行二创，定制符合品牌调性的形象与内容。
阿里大文娱集团旗下首个超写实数字人厘里，已顺利参演影视剧，成为名副其实的“数字演员”。在剧中，厘里饰演没有四肢，只能靠电磁波行走并控制电磁波的少女二壮。
厘里团队负责人书面答复南方周末记者，厘里的形象最初有八个版本，最终结合用户调研选中当前这一版，甜美可爱中还带有一点酷。
体现厘里“演技”水平的桥段，是二壮从别人口中听到食物时幻想到嘴馋。阿里方面回应这得益于导演的“调教”，在厘里的极限表情中测试出最佳效果。
在导演许宏宇的拍摄方案中，二壮这一角色时本来是用传统特效完成，后期才更换为数字人的方案。厘里技术团队负责人表示，相较于传统特效，数字人方案能降低80%的制作成本，主要节约原画设定和IP资产打造的成本；AI技术让后期制作的周期缩短了40%，剧组短时间内多个更多选择和可能性。
阿里大文娱集团CTO郑勇向媒体透露，《异人之下》播出后，厘里在剧中的表现吸引了好几位导演前来询问数字人技术的解决方案。
科幻片导演乔飞也关注到厘里在电视剧中的表现，但他认为从大荧幕呈现效果来看，电影叙事对演员微小的表情动作要求极高，细微表演隐含着丰富的信息，而数字人表演程度上的细腻程度还远未及理想。“真人能轻松做到的事情，交给AIGC却要付出极大的成本。”
在乔飞看来，数字人演员只是提供类似于传统特效制作的技术替代方案。除非数字人能够积累IP价值，才具有和明星艺人一样的品牌溢出效益。
真人穿上面部捕捉和动作捕捉设备后，能实时驱动数字人形象做出相同的动作。 （南方周末记者麦圈/图）
虚拟直播需求激增
数字人制作企业接到的需求，更多来自于品牌数字人形象定制或某个项目中的数字人IP。
成立于2014年的世优科技是杭州亚运会数字人的技术提供方。拿到亚运会数字人形象后，世优科技的目标是让这个数字人动起来，并借助AR技术完成数字人跑动点火的视觉画面输出。
陈冲在2016年来到世优科技，担任市场营销负责人。早期，她的客户主要来自于广电领域，定制实时互动的虚拟主持人，2018年教育领域对教材可视化要求提高带来大量需求，2019年后，疫情让各行业被迫转移到线上，品牌虚拟直播的需求激增。
当品牌的投入比重向线上倾斜时，考虑到更好地实现品牌露出，企业往往会定制一套数字人形象。世优科技曾为京东、天猫、海尔兄弟、苏宁易购等企业提供品牌形象数字人、IP型虚拟数字员工的定制服务。
2023年9月19日，劲牌官宣首个数字人员工——东方劲，同时也作为企业的品牌大使。
初次亮相的东方劲穿着一身红色唐装，下身着黑色西装裤搭配黑色皮鞋，身握一把纸扇，身形魁梧挺拔。这一数字人模型由广州凡拓数创提供技术支持。凡拓数创是一家专注数字展馆展厅设计的公司。凡拓数创2022年财报显示，数字人项目为其新业务，仅占总营收比重的2%。
东方劲项目的负责人刘礼兰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数字人是品牌增加一种与用户沟通的途径，比如参与营销活动，在企业展馆全息仓与消费者进行问答互动。“参观企业时，仍会有专门的体验专员接待消费者，涉及住宿、引路、讲解等一系列工作，这是数字人无法替代的。”
刘礼兰后续负责东方劲的营销活动或内容运营工作，凡拓数创作为合作方提供技术支持。
在劲牌内部，东方劲项目属于数字化转型的典型工程。“（东方劲）项目的内容和预算已都确定，对比一些营销活动项目，这个项目预算不算高。”刘礼兰表示，后续内容运营商有新的需求，仍会追加预算。
“日不落”直播间
2023年以来，在短视频平台常能见到这样一段视频画面：办公室一排排工位上没有真人，每张桌上立着一块屏幕，上面的主播不停地介绍着产品。视频中的人提示，屏幕上的主播全是数字人，可以24小时为你工作。
不知疲倦的数字人击中直播行业从业者的痛点。视频下方，多条留言询问如何购买这样的数字人主播。
各家数字人技术厂商推出的“服务型数字人”，都是能脱离真人、由AI驱动的数字人形象，可以服务于新闻播报、直播、客服等内容输出领域。
只需要提供图片或视频，AI会自动模拟复刻一个与真人相差无几的2D数字形象，输入文字或者语音，AI能让数字人做出贴合内容的口型、表情和动作。有的AI数字人甚至能自如转换多个国家语音，实现口型的贴合和流畅自然的动作。
南方周末记者检索发现，国内头部的云厂商也已推出类似的AI数字人产品，如百度云、腾讯云、阿里云、华为云、讯飞、京东、火山引擎等。
这些平台大多数都提供包月服务。普通用户就可以在数字人生成平台上，使用内置的公共模特、声音、动作等，进入后台可以像编辑文字一样编辑生成数字人的短视频。
以讯飞智作平台为例，一个普通会员的价格在399元每月，高频制作需求的用户可购买2999元每月的尊享会员。腾讯智影为非会员提供每月五分钟的数字人播报体验，最贵的专业会员仅598元一年，享有每月30分钟数字人视频，600次AI绘画。
但南方周末记者以客户名义咨询发现，由于直播平台的规则不同，数字人直播还难以跨多个平台实现。
阿里云数字人主要提供淘宝生态内的数字人主播。阿里云销售介绍，淘宝支持数字人主播，对真人主播和数字人主播的流量分配是一视同仁的。杭州谦寻与南京硅基也合作推出数字人主播，弥补真人主播精力有限、成本高昂的问题，数字人在深夜、非黄金时间段的店铺自播，拉长直播时间，提高主播人效。
商家渴望用AI主播来打造一个“日不落”直播间，在一些平台看来则是对直播生态的破坏。火山引擎售前客服则表示，目前还未开通数字人直播业务，“抖音不让做数字人直播”。
在抖音上，也有博主反映使用数字人直播引发“封号”的风险。有的是因为平台判定数字人直播为录播，也有的因为使用公共模特混用等。尽管如此，有的数字人直播商家仍在指导商家如何避免触发平台封号。
南方周末记者匿名向两位购买过数字人直播的抖音用户咨询，一位用户表示，数字人直播开播一周0成交额，另一位则指出数字人直播间无法吸引真实用户观看。
乔飞指出，直播最大的价值在于能给观众带来陪伴，观众能够从真人主播那里捕捉大量的情感信息，而数字人无法提供，这也是数字人留不住观众的原因。
但数字人在批量输出内容上仍有一定的优势。沈健友举例，对于短视频运营者来说，每天要处理大量的视频内容，拍视频、剪视频占据大量的时间精力，数字人短视频只需要更换文本内容，就能快速生成视频文件，提高了工作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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